《又见张之洞》
晚清的暮色如浸血的绸缎,裹挟着山河倾颓的呜咽,当列强的炮舰撕开长夜的寂静,一个身影在时代的漩涡中踉跄前行——他曾是清流党里的“铁汉”,以笔为矛痛陈时弊,字字如刀划开腐朽的朝堂;后转身成为洋务运动的孤勇者,在“变法”与“守成”的裂谷间,举着“实业救国”的火把,试图为将倾的大厦寻一柱梁。
他督鄂十八载,将武昌锻成晚清的“改革孤岛”:汉阳铁厂的炉火第一次映红长江,铁水奔流里裹着“师夷长技以制夷”的壮志,也浸着资金断链、洋商倾轧的窘迫;湖北织布局的机杼声昼夜不息,却织不进朝堂党争的罗网与民生的凋敝;两湖书院的讲坛上,“中学为体,西学为用”八字箴言如投石入湖,激起新浪也撞碎旧礁——保守派的唾骂与维新派的激赏,化作他肩头两座山。
京城的权谋场上,他踩着帝后党争的钢丝行走:既暗赏维新派的“变法图强”,又为自保划出暧昧界限,终在戊戌六君子的血溅菜市口那夜,听见了理想碎裂的脆响,风雪中,他亲手点燃的“器物革新”火种,已在暗处燎原——新军的铁蹄、留学生的背影,原以为是救国的舟楫,却成了埋葬旧王朝的锹。
他是旧时代的“裱糊匠”,用尽心力粘补千疮百孔的社稷;他是新时代的“催生者”,在救亡与守成的撕扯中,留下一个改革者无尽的悲歌,与一段山河呜咽的回响。